必一运动

    第221章 下之中

    第一个是关于烈属的募捐,第二个是给前线战士们捐药捐绷带,第三个杨玉燕就没有关心了,在得知所有的募捐都会进冯市长的腰包之后,她对台上的事就不感兴趣了。

    按照一个演讲十分钟来计算,她还有二十几分钟就要上台了。

    杨二小姐要抓紧时间给她准备好的演讲稿来一个更新。

    她找了一个光线比较充足的地方,借了苏先生的一只钢笔和一页笔记本纸,开始打稿子。

    来之前,她准备的演讲稿跟在学校里的没什么不同,也跟刚才烈属演讲者的没什么不同,就是尽力渲染夸大惨状,哭一哭那些痛苦的人,再杜撰一两个动人的例子好打动听众的心,让他们掏钱。

    她重点准备的是例子。考虑到今天在这里的大多数都是有钱有权的男士和他们的伴侣,准备的例子就跟讲小故事差不多,端得是香艳多情。

    不要觉得奇怪,也不必有任何心理包袱。她的目的是钱!为了获得尽量多的捐助,当然要讲男人喜欢听的东西啊。

    这还是代教授和祝颜舒一起教她的窍门呢,张妈也跟着贡献了几个故事,都是她从教堂神父那里听来的,编故事这个本事,不管是传教的还是募捐的,都要会。

    她本来认真的编了两个小故事,为了令男士们更有代入感,所以一个脱胎于王宝玔与薜平贵,大小姐与穷小子的故事绝对是他们最喜欢的!当然,这个故事中的大小姐就没有苦守寒窑,而是沦落风尘去了。

    第二个故事就是杜十娘了。风尘女子渴望能获得一份真诚的爱情,这个也是众位男士的□□,一戳就硬。

    但刚才她发现其实有更好的办法来让大家掏钱。

    她拉了拉贡献了钢笔的未婚夫的袖子,歪着头可怜又可爱的问他:“一会儿,我能借用你的名字吗?”

    未婚夫·苏老师的智慧在遇到二小姐时都是打折扣的,没细想就点头答应:“好,你上去就介绍自己是我的未婚妻就行,不然,我跟你一起上去吧。”

    他想的是未婚妻可能有一点点怯场。

    过去几个月已经发表过五六十次演讲的杨二小姐深沉的点点头,说:“你上去更好。”

    第三个演讲者下台,并没有获得多少募捐。

    没办法,来的人都心里有数,知道这是在给冯市长的小金库做贡献,要捐的都在第一个项目时捐过了,都到第三个了,谁还捐啊?

    杨玉燕一见就知道她想的是对的。早点上来加上带上苏先生,这样才能募到钱,不然很可能她今天就白来了。

    台下诸人完成捐钱任务的和不想白掏钱的都站着吃东西喝酒,这时,传说中的苏纯钧就扶着一个年轻的小姐走到台上去了,看在郎才女貌的份上,众人都愿意把目光从盘子里移开,投注到台上去。

    台上那个漂亮的女孩子对着大家露出甜蜜的微笑,她看了一眼苏先生,站在话筒前,对大家说:“大家好,我是苏先生的妻子,我叫杨玉燕。”

    杨二小姐上台就把“未婚妻”的“未”字给省了。

    台上的人不会反驳,台下的人也没在意这个。

    苏先生还给了杨二小姐一个鼓励的眼神,站在那里陪着她,是一个标准的台柱子。

    杨玉燕:“我追随着苏先生的脚步,进入他的大学就读。”

    苏先生心想,这话很对,他以前还是杨二小姐的家庭教师,也是他介绍杨二小姐成了代教授的学生,就是没想到她竟然在心底是如此的推崇他,把读书的光荣都归功于他,啊,真感动。

    底下的人还在议论,顺便把苏先生做为家庭教师时监守自盗,把自己的学生拐带成了自己老婆的优美故事。

    杨玉燕:“我深受苏老师的影响,愿意一生一世追随他。”

    真是浪漫的爱情。

    台下的人都轻轻鼓掌以示赞美。

    说老实话,这比听募捐演讲好玩多了,演讲听了百八十回都是那调调,当事人亲自上去讲新鲜出炉的八卦,多好玩啊。对了,这位小姐上去干什么?

    杨玉燕微笑着说:“我的丈夫,苏老师是一个热心公益,愿意为贫苦的社会大众奉献出一切的热血男子!”

    底下人开始端着笑听,纷纷交换眼神,都暗带笑意。

    ——哈哈哈!这屋里能有一个热血的都出奇!

    原来这位小姐是上台吹捧苏先生去了,募捐结束了?

    苏先生依稀、仿佛觉得有一点不对头。

    他确实相信杨二小姐对他的爱情是坚贞而宝贵的,但是当面吹捧他就有点不可能了。

    他被爱情冲昏的头脑有了一点点清醒,也开始微笑着听杨二小姐接下来要说什么。

    ——如果他没料错,二小姐给他挖了一个坑。

    看来明天会被冯市长蔡文华他们嘲笑了。苏纯钧在心里想。

    燕燕进步的真快。这么快就学会怎么在官场中做事了,他可能真的小看她了。

    杨二小姐深情的看了苏老师一眼,也被他含笑看了回来——颈后的汗毛竖起了几百根。

    被发现了?

    杨二小姐快刀斩乱麻,一口气往下讲:“在他的指导和关怀下,我与我的同学们打算建立一个帮助女性的慈善基金会。”

    台下,冯市长和蔡文华坐在一起。

    蔡文华听到这里,对冯市长说:“小苏可够精明的啊,这么快就找到捞钱的法子了。”

    冯市长笑着说:“年轻人,冲劲足。他也没亲自出面,让未婚妻出来做事,吃相已经很好看了。”

    苏纯钧在台上端着微笑目视众人,他旁边的未婚妻·杨二小姐正在讲述他们这个慈善基金会已经有的工作成果:帮助一群失去工作的妓女重新立足。

    由于扫黄嘛,很多妓女都失去了工作,变得衣食无着,她们大多数没有房子,也没有积蓄,还都生着病,他们的救助行为在开始就受到了重创,资金不足,不得不向善良的社会大众求助,诸位都是仁人君子,还望慷慨解囊,帮助这些可怜可爱的女子。

    杨玉燕省了讲故事来讨底下绅士们的欢心,直接把今天被众人围追堵截送礼的苏先生祭出来,让下面渴望送礼的人们有个投钱的庙门。

    还趁机把慈善基金会过了明路,把苏纯钧说成了是创始人。这样,日后她只要努力做善事,做好事,就能把这些功劳全都记在他身上了。

    一举两得。

    杨二小姐决定给自己记一功!

    她深深的鞠躬感谢马上就要来送礼的诸人,然后牵着未婚夫大人的手,站在台上,等着每一个上来捐钱的人,都把苏先生送过去跟人家握个手。

    苏纯钧尽职尽责的出卖色相,手都要握麻了,募捐箱也塞满了,杨玉燕在旁边算着钱,少说也有个三四万!今天晚上真是来值了!果然慈善是大有可为啊!

    蔡文华在台下都有些嫉妒了,对冯市长感叹:“这位杨二小姐可真是一个贤内助啊。”

    冯市长笑着说:“小苏的眼光一直都很好,祝家也是老牌世家,家风是靠得住的。”

    祝家走官商勾结路线一直是走的很稳的,他们家最后败落只能说是气数尽了,并没有得罪哪个官儿,要是祝家还在,那就是冯市长的护官符。

    冯市长还有些遗憾呢,可惜少了一个大钱包。

    蔡文华看看手表,说:“我上去把他们喊下来吧,他这一趟赚得够多了,房子车子都不用别人送,全赚回来了。”

    冯市长哈哈笑:“去吧,去吧,叫他们下来陪我喝茶。”

    蔡文华上台,一手一个给挽下来了,陈司机在后面抱着募捐的钱箱子,刚才苏纯钧发觉后就把人叫来了。

    到了台下,蔡文华调侃道:“这是赚了多少?”

    苏纯钧笑着说:“我这都是一心为公啊。”

    蔡文华呸道:“谁信啊。”

    苏纯钧笑着说陈司机先把钱箱子放到汽车里去,让他就在车里守着箱子不要再过来了。

    蔡文华说:“市长在那边等你,快点过来。“

    等没了旁人,杨玉燕挽着他的手小声说:“我相信你是一心为公的人。”

    苏纯钧:“有你这个贤内助督促,我肯定是一心为公了。”

    杨二小姐的苦心,他一想就全明白了。

    虽然他并不在意身后之名,但她却如此珍惜他的名声。

    有一个人在他的背后为他保驾护航,这是他从来没有想到的。

    杨二小姐是他的贤内助。

    他以前想把她放在屋里,宠爱她,保护她,让她永远幸福快乐。

    没想到她会成长到如此地步。

    她已经是一个会帮助、保护他的人了。

    那个小姑娘已经成长到他也无法忽视的地步了。

    他必须用新的目光来看待她,不能再把她当小姑娘了。她要做的事业也并不是儿戏,而是认真的。

    第222章 下之下(完)

    再次来到冯市长面前,杨玉燕突然发现自己变成个“人”了。

    感觉很微妙。

    刚才第一次见冯市长,她站在旁边就像个名为“苏纯钧未婚妻”的装饰品,没有自己的嘴和自己的人格。现在坐下来喝茶了,冯市长好像终于看到她了,开始跟她说话了。

    冯市长含笑问:“多大年纪了?”

    杨玉燕:“十八岁。”

    冯市长笑着说:“年轻有为啊。以后中国还要看你们年轻人,要靠你们年轻人来建设啊。”

    蔡部长一手插袋,一手端着高脚杯,杯中是红酒,特别有派头,也在一边对杨玉燕含笑说话:“过两日我家办宴会,我给小苏一张帖子,一起过去玩玩吧,都是你们年轻人喜欢的东西,跳跳舞,唱唱歌,想打牌也有桥牌。”

    苏纯钧笑着说:“蔡先生家还有桌球台。”

    外国人的玩意,蔡先生最爱追捧了。

    杨玉燕惊讶:“你会打桌球吗?”

    苏纯钧说:“代教授打得很好,我在学校的时候也打过,多少会一点。”

    蔡文华说:“小苏打得很好呢。”

    苏纯钧眯着眼睛,得意道:“上回小赢蔡先生两千块,承让了。”

    蔡文华笑呵呵,不说话。

    冯市长坐在那里就发笑,道:“小蔡的心眼小,小苏,你别老逗小蔡。”

    蔡文华哼道:“市长,您这可够偏心的了。我哪是心眼小,我是看他是小孩子,让着他呢。”

    杨玉燕虽然只是坐在这里旁听,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地位有那么一点点的上升。

    她大胆推测,可能跟她刚才上台演讲有关。

    在她下来以后的募捐就冷清多了,台前只有零星的几个人还在围着看,剩下的人都继续去跳舞了。乐队没有再唱歌,演奏的乐曲也非常的轻缓温柔,几乎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时钟已经指到了凌晨一点半。

    杨玉燕年轻,精力还能撑得住。但舞池里的人已经有一些开始退场了,能看出来人变少了。

    冯市长与蔡先生,还有她家的苏先生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互相打趣,不认真,但也足够亲密。

    偶尔会有人过来说话,但没什么人能继续站在这里跟他们三个一起聊,多数都是打个招呼,说两句就走了。

    来的人无一例外,都会特意跟坐在沙发上的杨玉燕再打一声招呼,亲切又不失敬意的称呼一声“杨二小姐”。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被这么多外人称呼“杨二小姐”的杨二小姐都觉得自己可以飘起来了!自来只有自家曾经的租户喊过“二小姐”,还带点讽刺挖苦的味儿。突然被这么多人捧着,哎哟,她觉得自己回去可以吹一波了。

    二小姐正在快乐脑补,远远的就看到花枝招展的邵太太端着一脸笑,向冯市长快步走过来。

    说老实话,邵太太长得真是不错。

    她生得美,美中带着媚,媚中又带着良家妇女的端庄,一看就不像风尘女子。杨玉燕以前没见过风尘女子不敢这么比,但见过施巧儿她们之后,她突然明白了风尘女子跟普通女人不一样的地方。风尘中的女子,都很熟悉男人了,所以你能感觉得到,她们在看男人时,不管笑得多甜,行动多亲密,其实都有一种“老娘见多了”的冷漠感,就是她们经过的男人,可能比你路上见过的都多的那种熟能成厌的感觉。

    干一行,恨一行。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邵太太身上是有风尘味的。她在与冯市长接触以前,肯定也有其他的男朋友。可她的风尘味又太轻浮了,是相较与良家妇女的那种轻浮。好像她就在河边,刚刚湿了脚,还没掉进去,岌岌可危,就更令人想把她推下去——比如冯市长和其他男人,因为良家妇女不失足,他们就占不到便宜了啊。

    未见其人,是不会体会她身上这种迷人又危险的气质的。

    危险的不是别人,而是她正处在危险中。

    杨玉燕知道,假如有人能够提供给邵太太一份安定感,她可能马上就能得救。可她救了施巧儿,却救不了邵太太。

    因为邵太太想要的是一份稳定的婚姻,一个风光又体面的婚姻。而不是教堂里的一张床,一份只可以勉强糊口的工作。

    杨玉燕收回目光,喝了一口果汁。

    邵太太一脸温柔又甜蜜的笑,一路过来直奔冯市长,她走过来就蹲在沙发边,伏在他膝前,亲密无比的对他说悄悄话。

    冯市长很给面子的放下酒杯,伏耳去听。

    苏纯钧和蔡文华都走开了。

    冯市长与情人说话,他们肯定不能当电灯泡。

    苏纯钧退了一步,坐到杨玉燕的沙发椅的扶手上,也伏下身在她耳边说:“一会儿必一运动就能走了。”

    杨玉燕也配合的小声问:“什么时候?是不是还在等什么人?”

    苏纯钧嗯了一声,也不瞒她:“听说是日本人要来。”

    杨玉燕皱眉:“日本人要来?现在还没到?”

    苏纯钧:“所以,现在还在等啊。你要不要再吃点什么?我让人送过来。”

    蔡文华没事干,也走过来,插嘴道:“厨房有炖燕窝,让他们送几盅燕窝来。”

    杨玉燕就看苏纯钧叫来一个服侍的下人,吩咐他去拿燕窝。

    蔡文华笑着说:“家里吃燕窝的只有夫人。不过厨房都会多炖几碗,女孩子吃这个好。”

    杨玉燕也笑:“家里妈妈倒是天天吃,可我妈说我吃这个还太早了。”

    蔡文华哦了一声,好奇的问:“令堂就是祝家大小姐吧?我曾有幸见过令堂一回。”

    杨玉燕不想这里竟然还有一个祝家“熟人”,但应该不是很亲密的朋友,马上说:“是吗?是我失礼了。”

    蔡文华连忙笑着摆手,“不,令堂应该是不认识我的。我当年刚到这里,与友人四处找事做,曾经特意混进祝大小姐举办的文会上自荐。不过一面之缘,不值一提。”

    真不值一提你还提?

    杨玉燕笑着说:“这么多年过去,您平步青云,可见珠在屉中,光华不掩,早晚要现世的。”

    蔡文华被捧得开心了,笑起来。

    苏纯钧在旁边没插嘴,就看他的杨二小姐灌起迷汤来手艺长进了,现在灌外人也灌得很好了。

    对蔡文华这等人,最高兴的就是能在以前比不上的人面前显摆。虽然面前的不是真正的祝大小姐,但是祝大小姐的女儿,也能炫耀一番,足以令他开心。

    冯市长真没说错,他是个小心眼。

    不一会儿,炖燕窝送过来。

    邵太太由蹲改跪,跟冯市长密语半天,让杨玉燕很佩服她的膝盖。

    燕窝送来,下人很机灵,按人头算,没漏了邵太太。

    邵太太这才站起来吃燕窝——她还是没坐下。

    杨玉燕坐在沙发上端着碗吃,都不知道要不要站起来让一让位子。可蔡文华站在她面前,苏纯钧坐在她的扶手上,两人也都没坐下,她就觉得可能在冯市长面前,邵太太真的没有座位。

    她能有座是因为她是客人吧?

    冯市长也吃了一碗,吃完,他放下碗,邵太太拿出手帕来给他擦嘴。

    杨玉燕:“……”

    亲眼看到姨娘是怎么侍候老爷的了!

    这她真的没见过!

    虽然她亲爹有无数的小三,杨虚鹤还有个私奔的女学生老婆,可她真没见过这么宅门风的东西。

    人要是活得久,什么都能见到。

    杨玉燕有种开了眼界的感觉,今天真是不白来了。

    苏先生有自带的手帕,不用她这个未婚妻帮忙擦嘴。

    冯市长擦完嘴,对苏纯钧说:“山本先生来了,你去迎一迎吧。”

    苏纯钧就站起来,:“好,那我这就去门口等着。”

    杨玉燕也站起来:“我也一起去吧。”

    说着,她就挽上了苏纯钧的胳膊。

    与其在这里旁观冯市长与邵太太,那她还不如跟苏老师一起去看日本人呢。

    邵太太一愣,就去看冯市长,蔡文华也看冯市长。

    冯市长思考片刻,点点头说:“可以。小杨是未婚妻,那就跟妻子是一样的,跟小苏一起去挺合适。”

    邵太太感觉复杂。这位杨二小姐才头一回来就成了“小杨”。她这个“小邵”是见了冯市长十回以后才得到的称呼,十回以前,冯市长根本不记她叫什么名字。

    刚才蔡先生陪杨二小姐说话她也看到了。她陪伴冯市长两年了,蔡先生一次都没有跟她说过话,哪怕是冯市长在场,蔡先生的眼里仍然没有她这个人。她很清楚,她在这些男人眼里都没有份量,根本不算人。

    蔡文华说:“对了,小杨是会日语的吧?”

    苏纯钧没说,看杨玉燕。

    杨玉燕发觉了,现在这些关于她自己的问题,都可以由她自己回答,而不必所有人回答了。

    她笑着说:“日语和英语都是苏老师的功劳。”

    蔡文华和冯市长都看着苏纯钧笑起来。

    蔡文华:“一日是师生,一辈子都是师生了。”

    苏纯钧:“我与二小姐,早就攻守易位。现在她才是老师,我是学生。”

    冯市长:“师生与夫妻,俱是佳话。好了,快去吧,不要让山本先生等。”

    苏纯钧就挽着杨二小姐走了。

    蔡文华看了邵太太一眼,不必再多说,冯市长就说:“小邵,你去叫厨房准备一些山本先生喜欢的食物,再把这舞池里的人赶一赶,不要这么多人。”

    邵太太答应一声就赶紧去了。

    蔡文华这才对冯市长说:“市长,山本过来,恐怕又是要提开放市区的问题。”

    冯市长叹气:“我在一日,就只能不答应他。等我走了,就管不到了。”

    第223章 贵子

    到门口才知道,山本还没有来,不过日本兵已经来了,两车日本兵,十几个人,扛着枪,正跟市长这里守门的兵一起联合把市长府邸门前的汽车都给检查了一遍,没有证的全都要求立刻把车主人叫出来盘查。

    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日本人会突然过来,所以一些客人被人从大厅里叫出来以后都很茫然,恐慌的站在日本人面前,结结巴巴的应对盘查。其中有人会说日语,有人会说英语,都还算能跟日本人沟通交流,只会说中文的就麻烦了,虽然有宪兵队的人也在帮忙盘查,但日本兵不相信宪兵队的盘查,宪兵问过一遍,他们还要把人拉过来用枪逼着再问一遍。

    杨玉燕站在台阶上看到这一幕,气得火直冲三花顶,整个人都气得发抖。

    苏纯钧一只手紧紧的拉住她,面色沉静如水。

    “冷静点,这里的人都是市长的客人,日本人是不会做什么的。”他说。

    她拼命冷静下来,背过身去,小声说:“你怎么忍得了?”

    苏纯钧慢慢吐出一口气,沙哑道:“慢慢就忍得了了。”

    他亲眼看过冯市长被山本身边的一个小日本官员给骂得满脸唾沫星子也不敢躲,他也见过不可一世的参谋部参谋在日本人面前咬紧牙关无话可说。

    几个月前,冯市长为了安抚日本人,授命宪兵队到街上搜捕伤害日本人的凶手,宪兵队根本没有调查,胡乱抓人,“凶手”和“嫌犯”塞满大牢。一些家里有钱的,最后都偷偷塞钱给放出去了,剩下的人不分青红皂白都被日本人枪决了,里面有百姓,有学生,也有流氓混混,什么人都有。

    日本人很清楚冯市长在糊弄他们,他们愿意“暂时忍让”,就是因为他们要眼睁睁看着这座城市里的百姓和人民对冯市长失望。冯市长确实是一个无能的人,他根本没有什么坚定的信念,也不愿意为了人民献出生命。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贪官。

    他贪的不止是钱,他更贪名。

    他能坚持到现在,无非就是不能接受自己死后是遗臭万年。他不接受自己在日后被人口诛笔伐,所以他不敢在自己手中把这座城市交给日本人。

    但当日本人的屠刀落下时,他怜惜自己的生命,就会飞快的躲开。

    他对这座城市来说不是一个合适的统治者和保护者,但麻烦的是现在只有他。

    苏纯钧皱眉叹气。虽然冯市长有一万种不好,但他现在真的找不到另一个可以接手的人,而他自己还无法坐到这个位子上。冯市长到现在都没有透露等他北上之后,这座城市他打算交给谁,只说上面自有计较,可能会从上面派一个人下来。

    他打听不出来,最近一直在为这件事头疼。

    比起眼前的危机,这些客人被日本人为难的事就很难叫苏纯钧动容了。

    他拉着杨玉燕又回到大厅里,站在门厅处,等外面传来汽车声了,他们才又出去。

    再次步下台阶,杨玉燕就看到夜色中两排日本士兵和两排宪兵站在大门口持枪警戒,两辆土绿色的日本军车中间夹着一辆黑色的轿车开进了大门,来到大门前停下来。

    苏纯钧挽着杨玉燕,慢吞吞的走下去。为了防止日本士兵紧张,他很友好的在了距离汽车很远的地方就停下来了。

    黑色轿车的车门打开,一个五短身材的日本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杨玉燕马上认出了这就是当时到学校去的山本,原来是同一个人。

    今天的山本先生跟上一回不同,他穿一件灰色的日式和服,腰上束着很宽的黑色腰带,腰前腰后还有一块黑色的板似的东西被腰带束着,还插了一柄折扇在腰带上。

    他一出来就挺胸腆肚,很了不起的样子。

    可是因为身高太低,所以显得有点可笑,有点像一种狗……

    对了,八哥犬!又叫老板狗!

    他鼻子下还有一块裁成长方形的胡子,更像八哥犬了。

    杨玉燕忍住笑意,自我开解得很成功。

    山本出来以后,司机继续往车里伸手,又扶出来了一位日本女子,她低头含胸,但能看出脸和脖子涂得极白,头发梳得是日式的发髻,戴着日本的绣球花发簪。

    她穿的是和服,白底紫花,和服从脚边到腰部是大片紫色的花朵。

    这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女人,而且她的身高显然要比山本高一点,山本大概不到一米六,这个女人至少一米六五。

    那这个女人就不可能是日本女人了。

    在学校里,代教授曾经给他们讲过日本的一些故事,其中有一个很有意思。

    日本曾经的一个天皇,曾经下令全日本的人都不能吃肉,像鸡、鸭、牛、羊的肉,都不许吃,要吃只能吃鱼。也就是有脚的都不能吃,只能吃无足的动物。

    原因为何呢?

    代教授说,传说中有两个可能。

    第一个可能是这个天皇信佛,认为不可杀生,杀生就是有罪,他害怕日本国民因为杀生而陷入地狱,所以为了保护国民,才下令全国都不许吃有脚的动物。

    另一个故事则是说,天皇认为肉非常好吃,他担心国民因为喜欢吃肉而不种地,只养家禽和家畜,因为日本地方小,种地的地假如都用来饲养家禽、家畜的话,是没有办法养活所有的日本人的,所以干脆下令都不许吃,这样大家就只能去种地了。而海里的鱼就可以捕。

    代教授说他也只是听说,给大家讲个故事听一听而已。

    而日本人的身材矮小,确实是因为他们在长达几代的时间里一直缺乏动物蛋白。

    日本不管男女,身高超过一米七的很少,大部分都在一米六左右,女子还会更低,一米四一米五。

    她还想起了到了她那个年代,日本人据说已经是亚洲最高的身高了,后来又说韩国人也是亚洲最高,她就想说要不你们俩先打一架?

    她去过日本和韩国,体感日本人的确低,哪怕是据说很高的日本年轻人,一米八的也很少,大多数男生的身高都跟她差不多,女生普遍比她低,她当时还不到一米七,在班级里也不是最高的。至于韩国也是差不多。并没有亚洲最高。

    现在她看到这么多日本人,扛枪的日本兵,还有山本,第一次体会到代教授说“日本人的个子很低,他们的房子也盖得很低”是什么意思。

    因为这些日本人,普遍比她低半个头,像一群矮人。

    虽然是在没想到的地方赢了,但也可以开心一下。

    杨玉燕再次自我开解,感觉从刚才起就不太平静的心终于可以平静一点了。

    山本已经走到了面前,苏纯钧这才挽着杨玉燕上前,伸出一只手,用日语说:“山本先生,欢迎您的到来。”

    山本——因为个子低——斜着眼睛看了一眼苏纯钧,很冷淡的嗯了一声。

    一点也不像他在学校里的友好与客气。

    看来日本人对官员和对普通百姓确实是两副面孔。

    杨玉燕在心底叹气。现在民间说日本人好话的越来越多了,都觉得日本人更讲礼貌,更客气,更先进。

    苏纯钧接着介绍杨玉燕:“这是内人。”

    杨玉燕也用日语说:“我姓杨,我的日本老师告诉我,假如用日语给我起姓氏,我可以叫大木,杨就是又高又直的树。”

    山本打量了她一眼,冷淡的说:“你的日本老师是一个很博学的人。”然后他也介绍了他身后的女子,“这是我的家妾。贵子,过来向大家问好。”

    那个名叫贵子的女子小碎步上前,一直低着头,细声细气的说:“我叫贵子,请多指教。”然后她深深的鞠了个躬,足有九十度。

    杨玉燕知道这时苏纯钧不好跟这个女人打招呼,就主动说:“您好,请不要拘束,希望您在这里玩得愉快。”

    她伸出一只手要跟这位女子握手。

    贵子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山本,得他允许后,才伸出一只手,轻轻的与杨玉燕握了一下,她还戴着白色蕾丝的手套。

    走得近了,杨玉燕才看到贵子的妆容有多夸张。

    她不止是涂白了整张脸,还剃掉了眉毛,在眉头画了两团黑,这是叫蛾眉的唐妆,现在成了日本眉了。嘴唇也全被□□盖住了,只在嘴唇中间画了一个圆。

    杨玉燕与这个贵子对了一下眼神,突然觉得有点不对。

    虽然贵子立刻就又低下了头,再也看不到她的脸了——她的脸画成那样也看不出来原样。

    可她还是觉得这个女人有点像认识的人。

    她挽着苏纯钧,跟山本并排走进去,贵子就跟在山本身后一步远的地方,安静的像一个影子。

    贵子……

    这个名字她是不是听过?

    杨玉燕走到冯市长面前,看到邵太太隐在人群中,连露面都不行,突然就想起来了!

    金小姐!

    金茱丽!

    贵子就是她被金老爷送给日本人之后起的日本名字!

    金老爷把她送给谁了?

    那个日本人是叫山本吗?

    就记得是个日本很大众的名字,其他就想不起来了。

    冯市长张开双臂,笑呵呵的迎过来:“欢迎,欢迎!山本先生,欢迎光临啊!”

    杨玉燕跟苏纯钧站到冯市长身后去,她趁机又看了一眼贵子。

    她仍是低着头,对周围的一切都默不关心,跟在山本身后,就像他的一件随身饰品。

    第224章 金小姐与贵子

    凌晨三点,杨玉燕回到了祝家楼,在浴室里洗澡。

    这一点,祝家楼就比代教授的小红楼方便许多了。祝家楼建的时候就掏大价钱在自己楼里铺设了煤汽管道,顺便装了煤气热水器,是可以洗淋浴的,想泡澡也有浴缸!

    不过只有祝颜舒母女三人住的这个屋里有,其他楼层都是只有主卧有。租房户在的时候,祝颜舒很小气的把主卧都给锁了,租出去的都是功能室,什么书房客厅一类的房间。

    等祝家母女三人搬走以后,她们住的这间屋也锁了,今天是杨玉燕要回来,苏纯钧才提前把门打开,让马婶收拾整理一下。

    幸好马婶在金公馆也用过烧煤气的热水器,会用,用之前还知道要先把头顶的通气窗打开,再把煤气开关打开,再烧水。

    床单都已经换成了新的,一台转头的风扇就摆在杨玉燕的房间里,呼呼的吹着凉风。

    杨玉燕洗完澡出来,换上睡衣,马婶就进来送冰汽水了,装在玻璃杯中,还插了一根吸管。

    马婶穿着干净整洁的绿棕条纹棉布旗袍,走路一点声音也没有,开门也没什么声音。她把汽水轻轻放在床头柜上,说:“二小姐,喝点汽水凉快一下吧。我在厨房还煮了糖水马蹄,您要不要用点夜宵?”

    杨玉燕把盘好的头发放下来,说:“谢谢您,不必了。”

    马婶:“那您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出去了。您要是一会儿有事吩咐我,拉铃就行。”

    杨玉燕转头,这才看到自己床头的拉铃。这种过于贵族化的玩意以前一直都是处在待业的状态。张妈就住在家里,开门喊一声就行了,犯不着用铃。

    现在马婶又把这玩意的功能给重新开发出来了。

    杨玉燕赶紧说:“不用不用,我睡觉很沉,夜里不会叫人,您好好休息就行。”

    马婶答应着:“好,那我就先下去了。”

    杨玉燕叫住她:“等一等,马婶,你能不能跟我说一说金小姐?”

    马婶愣了一下,虽然有点奇怪,但也没有多打听,她谨慎的说:“金小姐是另外有人侍候的,我对金小姐的事知道得不多。不过她是一个非常有礼貌,非常和气的小姐,在金家的时候,从来没听过她打人、骂人。”

    你们评价主人的标准真奇特。

    不过联想到马家是被打了一顿后才被赶出来的,可见在马家,体罚对下人来说可能是家常便饭,那金小姐从来不打人骂人就显得很特别了。

    这时,苏老师来敲门了,本来深更半夜,他不合适再进来,可他不止是未婚夫,他还曾经是杨二小姐的老师,他还特别了解杨二小姐。

    所以,他敲门,看到杨二小姐洗过澡还没有睡觉的意思,特意来提醒:“燕燕,太晚了,今天先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杨玉燕只好乖乖去睡觉。

    马婶特别紧张,特意等苏老师走了以后才走,还在门口再次提醒杨二小姐晚上有事叫她,她一定能听见。

    苏纯钧关门的时候都想,以前在书里常看到那大宅门里偷情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容易,红娘一个人就能把小姐偷出屋子,守门的老妈子呢?半夜把院门的门栓取下来就没一点动静?

    轮到他就到处是眼睛、到处是耳朵,别说偷个人,偷个香都难。

    一觉起来,早上十点半。

    课,肯定是不必上了。

    苏先生也为了照顾未婚妻,今天也不去上班了。

    杨二小姐爬起来时,马婶已经做好了早饭,吃饭的陪客是苏纯钧,由马婶在楼下大厨房做好,马天保提到楼上来,在门□□给马婶,马婶给摆在祝家原来的餐厅里。

    苏纯钧坐在餐厅原来他的座位上看报纸。他已经吃过了,现在桌上的牛奶、面包是给杨二小姐准备的。

    杨二小姐从屋里迷迷糊糊的出来,苏纯钧才放下报纸,笑着喊她:“起来了?洗漱了就过来吃早饭吧。火上有包子,要吃煎鸡蛋煎培根吗?”

    重回老家,杨玉燕有点没反应过来,就喊张妈:“张妈,我要喝玉米羹。”

    没有张妈,但是有马婶。马婶说:“好,二小姐先去洗漱,我现在就去煮,这个很快的。”

    托苏先生的福,现在祝家楼里各种罐头多得很,美国的火腿罐头、玉米罐头都有,多的很。美国发战争财,大概一半要算在这些产品上。

    杨玉燕吓了一跳,连忙说不用不用,她吃面包喝牛奶就挺好的。可拦不住,马婶还是下楼去做玉米羹了。

    苏纯钧看马婶出去了,赶紧跟杨二小姐说两句私房话。

    他道:“你猜,要是张妈在这里会说什么?”

    杨玉燕想一想,模仿张妈的语气:“使唤别人都知道客气,使唤我就不客气,我就只配当你们家使唤人。”

    苏纯钧笑着拍大腿:“对,就这个调儿!”

    不等他再说第二句,马天保端着刚从灶上拿下来的小包子送来了,还有两碗粥,站在门口说:“二小姐,苏先生,这是早饭的包子和粥。”

    这是杨二小姐起床才端下火的东西,专给她准备的早饭。

    马天保平常走路已经看不太出来腿脚不好了,他把包子和粥放下,杨玉燕道了声谢,主动问他:“你还打算回学校吗?”

    大概是在学校里待久了,她对各种人才都有种求之若渴的感觉。马天保读了大学,学习成绩优秀,在这里当一个下人太屈才了。外面的公司会嫌弃他腿脚不好,可学校里不嫌弃啊,他这份水平,当个扫盲班的老师是很够格的,一个人就能把语、数、外、生、物这些课全都给开了。

    马天保当然是很心动的,可想起他爸爸,他就又沉默了下来。

    苏纯钧知道马爸爸现在就是在数日子了,前段时间马婶和马天保想搬出去,另租个房子等马爸爸过世。他给拦住了。现在外面实在不太平,要是他们家再出点事,他也不好跟祝家母女交待。

    他对杨玉燕说:“马叔叔现在身体不太方便,等过一阵子吧。”

    杨玉燕也想起马天保的父亲挨了打以后好像一直没恢复过来,连忙道歉,说:“是我莽撞了。这样,等你日后方便了,随时找我,必一运动那边是很需要你这样的人才的。”

    马天保感激的答应了下来。

    苏纯钧看他来了就不走了,代替马婶在这里当监护人,心中也是叹气,只好只挟走了杨二小姐的一只包子吃。

    杨二小姐现在也正好没功夫吃包子,她问马天保,“你了解金小姐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马天保比起马婶来就少了许多谨慎,他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何况又是对着苏先生与杨二小姐。

    他想了想,说:“我认识金小姐的时候,是她刚从英国回来的时候。”

    金老爷一直无子,外面都骂他太缺德才会命中无子。不过金公馆上下都知道金老爷与金太太是有一个女儿的,在英国留学。

    马天保从小在金公馆长大,金公馆的孩子只有金太太的娘家人,也就是王家少爷,王万川。

    孙炤是大学之后才被引见到金公馆的。

    马天保小时候只服侍过王万川这一个少爷。

    直到金小姐突然坐船从英国回来。

    金小姐回国还带回了一个对她很不利的消息。当然,这在当时,金小姐自己是不知道的。马天保反倒因为是下人,多少了解一点。

    金小姐回来后对金老爷说,梅根公爵去世了,从小抚养她的梅根公爵夫人也回老家乡下了,能不能再回伦敦是个未知数。

    马天保记得很清楚,金老爷听到这个消息后,脸上对金小姐的热情就少了一些,金太太也不太开心。

    金小姐刚回国时,中国话说得很糟糕。她也不喜欢说中国话,只说英语。只有跟她一起去英国的下人能侍候得了她,因为只有她们才听得懂英语,能跟她对话。那时,金小姐要一杯茶,都只要专门的下人侍候。金公馆里其他的下人是不敢上前侍候的。

    不过金太太很快就把那些会英语的下人都辞掉了。金小姐被关在房间里,不学会中国话,她就不能出门,连饭都没办法吃。

    于是,金小姐很快就学会了中国话,越说越流利。

    那时,英语还不错的王万川和孙炤都主动陪金小姐讲中国话,马天保也因为成绩出众,开始学习英语,与三位少爷小姐交上了朋友。

    要让马天保说金小姐,他说:“金小姐是一个很单纯的人,有些固执。”

    金小姐不是一个柔弱的人,也不喜欢哭哭泣泣。她对金老爷和金太太是有感情的,在一开始。可是后来,感情可能就越来越少了吧。

    马天保也说不清是什么时候。后来发生了那件事,金小姐竟然想通过私奔跑回英国,他才发现金小姐可能早就不想留在金公馆了。

    马天保有一句话说得特别传神,他说:“我从来没见过金小姐趴在金太太怀里撒娇。”

    总是抱着祝女士、杨玉蝉、张妈、苏老师的胳膊撒娇的杨玉燕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

    马婶很快就送来了香滑可口的奶油玉米羹,做的正是杨玉燕想喝的那一种。

    她美滋滋的喝完,苏纯钧说:“你觉得昨天晚上那个女人是金小姐?”

    杨玉燕叹气:“应该就是她。唉。”

    昨天晚上,那个和服女人一句话都没有说,从头到尾都是在山本的身后,山本站着,她也站着,山本坐下,她也坐下,山本起身要走,她也赶紧起身跟上。

    不过昨天晚上除了山本之外,也没有其他人说得上话。冯市长没有,苏纯钧也没有,所有人都只能听山本说。

    山本去就是为了再次对冯市长和其他人宣扬日本的伟大,在他的嘴里,日本已经赶英超美了,欧洲大国都不如日本牛。

    一般人可能会以为山本这是在吹牛,可知道日后日本炸了珍珠港的杨玉燕知道,日本人是真的这么想,越疯的人越这么想,日本是真觉得自己可以跟英美比肩了,他前脚炸珍珠港,后脚就被美国还了两个弹。

    干得好。

    两个敌人在狗咬狗,做为一个有道德的人,在一旁静静的观看就行了。

    第225章 杨二小姐小试牛刀

    下午一点,苏纯钧把杨二小姐送回学校,亲手交到杨玉蝉手中。

    杨玉蝉昨晚上一夜没睡好,下午才见到二小姐回来,顾不上问别的,先教训起来:“怎么下午才回来?上午的课你都没上。”

    杨二小姐兴冲冲的进门,待要报告她昨晚募捐的成果,就被亲姐兜头浇了一盆冷水,脸就挂下来了。

    施无为在旁边看得心惊胆战,想说话又嘴拙,不知道该说什么,成了个哑巴。

    还是张妈端着冰汽水过来:“就是,你姐昨晚上两点了还在楼下坐着,我催了她好几回都不知道上楼睡觉。快说说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等你妈回来了我好替你说情。”

    杨玉燕马上转移了矛盾焦点,摘下苏先生才进贡的遮阳帽,拿起冰汽水,忙问:“我妈呢?”

    张妈:“上课去了,十二点回来吃过饭就又去了。代教授也去上课了,老师少了好几个,他们可不就忙了嘛。”

    时势不好,也不能要求老师个个都有为国为民为学生献出生命的觉悟,于是,辞职的老师一个接一个。

    可校长不肯减课,只好剩下的老师多辛苦辛苦了。

    有张妈打岔,杨二小姐才冒出的火气就被忘到脑后了,她重又拾回替自己歌功颂德之心,拉着杨玉蝉的手兴奋的说:“姐,你猜我昨天一晚上弄了多少钱!”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杨玉蝉也不是非要跟妹妹吵一架才罢休,于是就没好气的顺着她的话说:“多少钱?”

    杨玉燕要给自己颂功,不介绍听众是什么心情态度,兴奋的叫道:“三万!美金!”

    市长的募捐宴会上使用的货币当然要是最值钱的美金了。

    这个数额着实有些吓人。

    杨玉蝉和施无为对视一眼,都不相信!

    “三万?还是美金?”杨玉蝉怀疑道,“银行支票吗?”

    杨玉燕回身从苏纯钧手中抢过一个皮包,打开,翻过来,尽倒在沙发上,一叠叠绿色的钞票闪着迷人的光芒。

    施无为当即腿软,一屁股险些坐在地上。

    就是杨玉蝉也有点心跳不稳,“三万?你一个晚上?怎么会这么多?”

    杨玉燕不知道,杨玉蝉可是时常帮祝女士写求捐信的,一周十几封信寄出去,一个月能见到一千块就是有大善人下凡了。开始还有人愿意回应,现在回应的是越来越少,祝女士都说现在写信都是白白陪送邮票钱。

    杨玉燕再是口舌如簧,第一次去募捐就能募到这么多钱,显然不合常理。

    可是,杨玉蝉再怎么想,也想不通这是苏先生的面子。她愣了半晌,找到一个理由:“可能那边的人都有钱,都是看冯市长的金面,手笔大了些。”

    有理,有理。

    施无为一向觉得当官的都是有钱人,像苏纯钧这一个初入官场的愣头青都能在进官场不到一年的时间里给杨二小姐翻着花的送礼物,其他人一定更有钱,冯市长那就是坐在金山上。

    红楼梦里刘姥姥都说琏二奶奶拔根汗毛比他们庄稼人的腰粗。

    眼前这就是一堆汗毛啊。

    施无为做如此解释,杨玉蝉和张妈都深以为然。

    杨玉燕:“哎哟,是苏老师帮的忙啦!全都是他的面子!”

    施无为等三人已经相信了汗毛论,对苏纯钧的面子就不太在意了。

    杨玉蝉说:“要不是苏先生,你也没办法去那种场合。当然要谢苏先生帮忙。”

    杨玉燕翻个大白眼,还要再替苏先生的面子与汗毛争论一番,但苏先生实在是不想与汗毛争风,拉住了她,笑着提醒:“燕燕,你差不多准备准备就该去上课了。”

    此话就如紧箍咒,杨二小姐迅速从沙发弹起来,冲回房间拿课本,再飞快的冲出小红楼,临行前只来得及与苏先生简短话别。

    杨二小姐:“你今晚几点回来?”

    查岗已成习惯的杨二小姐直接跳过了“你晚上回不回来?”这个选项。

    苏先生也习惯了来回奔波,思考了一下,说:“可能还是要到凌晨了。”

    杨玉燕突然有了熊心豹子胆,冲着苏先生飞吻:“那晚上见!拜拜!啵!”

    她纤手往嘴上一捂,再一飞,响亮的声音直接把杨玉蝉的脑门给点着了,这位大小姐气势万钧的挟着课本向妹妹追过去,大叫:“杨玉燕!你给我站住!你在干什么!”

    苏先生站在大开的落地窗前望着未婚妻跑远的背影,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他看到人影都没了才转回来,对张妈说:“张妈,那我这就走了。晚上不用准备我的饭了。”

    张妈说:“我不准备你的饭,但我要准备二小姐的夜宵。她要等你,不吃东西可不行。”

    苏纯钧幸福的叹气:“唉,您劝劝她吧,我说的她不听。”

    张妈拿眼睛斜他:“苏先生,笑就开心的笑,别装了。”

    苏先生就笑出一口灿烂的白牙,拿起外套,脚步轻快的走了,不像是去上班,倒像是去玩耍。

    另一边,杨二小姐有许多话、许多打算跟杨玉蝉讲,她心急口快,连珠炮似的,杨玉蝉的气还没发,就被她给带跑了。

    “你要搞一个慈善基金会?”杨玉蝉说。

    杨玉燕点头:“对,好吸纳社会上的捐款,我觉得慈善募捐是大有可为的!必一运动应该尽早走上社会搞募捐,而不是只靠学生捐款,这样善款的来源太少,很难做出成绩。”

    杨玉蝉:“你还想请校长当荣誉会长?”

    杨玉燕:“不止是校长,我还想让苏老师当荣誉副会长。还有代教授他们,有一个算一个,先把这些要紧的官位都给占住。当然,具体的事务还是由必一运动来处理,他们占着位子,必一运动就不必担心会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这个基金会谋利了。”

    杨玉蝉的脑子一时处理不了这么多事,她还想讨论一下刚才杨玉燕那个出格的飞吻和今天为什么回来这么晚!

    杨玉燕:“姐,你知道吗?我昨天晚上碰到金小姐了。原来她爸妈就是把她送给山本,就是那个来必一运动学校的山本,昨天他也去宴会了。我听苏老师讲,这个山本好像就是日本在这里的负责人,不过他一直隐在幕后,所以才没多少人知道他。”

    杨玉蝉:“什么?金小姐?山本先生?”

    下了课,杨玉燕二话不讲,直接就在学生还没散尽的教室里召开了会议,她站在老师刚下去的讲台上,用黑板擦充惊堂木,先拍三下,大声道:“同学们,静一静!我有话要说!”

    善于扯虎皮的杨玉燕说必一运动要扩大影响,号召更多人来参与必一运动的救助行为!必一运动不能做胆小鬼,一直躲在学校里,必一运动要走向社会!要让更多的听到必一运动的声音!跟必一运动一起帮助别人!

    底下响应者此起彼伏,全都在啪啪啪鼓掌。

    “说得好!”

    “说的没错!”

    杨玉燕继续说,必一运动不能像一盘散沙,必一运动要有组织,有纪律,要有人可以监督必一运动的行为。

    底下人纷纷点头赞成。

    “说的没错。”

    “必一运动需要监督,不能让好事变成坏事。”

    杨玉燕继续:必一运动要避免被邪恶势力渗透,必一运动要警惕外来的人士,必一运动要保持必一运动的组织的纯洁性,不能让它被金钱权力所腐朽,成为某些别有用心之人的工具。

    底下人一脸严肃的点头。

    “说的有道理。”

    “外面的很多人都不是真心做善事。”

    “就是学校里,也不是所有人都可信。”

    杨玉燕拍黑板擦,扬起一片烟尘,她咳了两声,深沉道:“必一运动募捐来的善款必须专款专用,我提议:必一运动所有参与工作的人员都是义工,不从善款中取一分一毫为自己。账目必须公开透明,所有项目都要有据可查,可以追踪到项目执行人。”

    底下的同学们已经坐下来开始做记录,并开始热情的讨论。

    为了避免被邪恶势力渗入,杨玉燕提议:“必一运动可以将会长、副会长这些重要职位都设为名誉职位。只给他们一个空头称号,事实上会长和副会长都没有真实的权力,不会参与到必一运动普通工作中来,这可以最大限度的避免□□。”

    底下啪啪啪鼓掌。

    “有道理!”

    “必一运动请谁?”

    “学校里的教授怎么样?他们都很忙,应该没空来管必一运动这个小组织。“

    杨玉燕:“校长怎么样?他肯定是最忙的一个吧?”

    同学们在学校里也不认识几个人,仔细算起来,这里除了学生,就是老师和校长。

    于是,校长成为荣誉会长的事很快就全票通过了。

    接下来,代教授和祝女士也紧跟着全票通过,分别在这个还没有命名的小组织里拥有了一席之地。

    杨玉燕又提议:“假如有人捐了很多钱,说他想参与必一运动的工作就不好了。不如这样,捐了钱的人也给一个名誉职位吧?”

    底下的同学们再次觉得这个主意好极了!

    “有道理,必一运动必须防着这种事发生。”

    “对啊,要是日本人捐钱了,要加入进来怎么办?”

    “拒绝的话也不好,万一他们生气了,或是不捐了,那必一运动也会受到损失。”

    终于有一个学生提问:“对了,必一运动这个组织叫什么名字?”

    “振兴中华?”

    “不好不好,太敏感了,万一引来注意,很可能马上被勒令停办。”

    “妇女幼儿保护中心?”

    “万一救助人不是妇女幼儿怎么办?也不好,容易有歧义。”

    杨玉燕:“慈善基金会呢?简单明了,现在外面很多以慈善为名义的组织,必一运动这个就算全是学生办的,也不会太起眼,隐蔽点也避免被外面的人打击报复。”

    大家讨论一番后,都认为杨玉燕同学起的这个名字简单直接,方便快捷,具有很强的机动性和隐蔽性。

    于是,慈善基金会就在这个下午成立了!

    晚上,回到家中。

    杨玉蝉坐在沙发上发呆。

    祝女士忙了一天,回家后忙着学习和保养,正一面涂着珍珠粉面膜一边读书看报,见大女儿坐在那里,就使唤道:“小蝉,帮我倒杯咖啡来。”

    杨玉蝉端着咖啡过来。

    祝女士喝着咖啡,开始关心女儿:“怎么这么没精神啊?是天太热了吗?叫无为煮点甘蔗水。”

    杨玉蝉坐下来,深沉的说:“妈,我觉得燕燕日后不得了。”

    祝女士放下书本,平静的问:“她又怎么了?”

    第226章 肥羊

    于杨玉燕来讲,她上辈子要对着同学隐藏家事,要应酬难缠的亲妈,要对付冷血的亲爸,怎么说话才能达到目的是她无师自通的本事。

    如今不过小试而已,不值一提。

    当日下午议定慈善基金会,第二日上午,先带着同学们围堵校长,“逼”校长认下这荣誉会长一职,必要时要站台答谢募捐的各界人士,要借出墨宝、印鉴供基金会发文发函,还要习惯日后基金会将会把他当做日常公文抬头文件的头一个姓名——用来给基金会兜底,万一政府或宪兵队或日本人登门检查,这基金会可是算在校长头上的。

    校长摸着头顶没剩几根的头发,沉吟良久,问守在桌边的代教授:“这是你教的不是?”

    代教授:“青出于蓝而已。”

    校长便双眼冒光:“如此人才!留在学校里,日后我便后继有人了!”

    这扯虎皮的手段是多么的娴熟!推锅的双手是多么的熟练!人才啊!大才!

    “她还是个女孩子!哎哟这便好啊,女孩子不能去当官,当一个校长却是无妨。”校长高兴的直拍手。

    代教授提醒:“您还是先把这会长的职位给认下吧。”

    再看这份由代教授亲笔的聘书上关于校长要担任的种种“职责”,校长就嘬牙花子:“哎哟,这孩子真是人尽其才啊。”

    代教授点头:“这倒是,她昨天回来就对必一运动讲,不止是您,连我跟祝女士都没放过,人人有份。”

    校长拿出钢笔,笔走龙蛇写下大名,连连点头:“好,好,肥水不流外人田。”

    杨玉燕充分发挥了带着上百个同学堵门的功效,将学校里硕果仅存的七八位教师一网打尽,全都按上了荣誉某某的职位。

    然后她“有视一同”,也给四个日本老师中她“最喜欢”的女老师,酒井小姐发了一份荣誉聘书。

    因为有前面中国教师们做例子,日本老师接的是荣誉聘书也没有办法置喙。杨玉燕也光明正大的“偏心”,只给了她“最喜欢”的酒井老师。

    代教授在家中与祝女士感叹:“二桃杀三士啊。燕燕这小人精。”

    祝女士冷哼:“你还要夸她?你不夸,她已经要上天了,你再夸,是想看她把天捅个窟窿?”

    代教授连忙安抚她道:“由小见大,燕燕不是只有小聪明的孩子。她能称得上一句有勇有谋。以前她年纪小,也就只能对着家人使使心眼,你看她就只觉得她油嘴滑舌,不像个老实孩子。可现在她从家里走出来,就显出本事来了。她不止是一点小聪明,她还有勇气,有正义感,当她把她的聪明才智用在正义的事情之上时,就暴发出了这么巨大的能量。这个的孩子,你就算能把她关在屋里一时,也绝关不了一世。”

    祝颜舒只得算了。

    一周后,剩下的日本老师也都想在基金会中担任一职,杨玉燕也没有多难为他们,只说只要能促进一些捐款,就可以享受终身的荣誉。

    酒井老师早就将杨玉燕带着一群中国学生轰轰烈烈送过来的荣誉聘书挂在房间里最显眼处了,这是证明她来中国教学,获得中国学生喜爱的证据啊,是光荣的!

    另外三个日本老师自然大受刺激,他们自己没钱捐款,就纷纷想办法鼓动日本租界的日本商人捐款。

    杨玉燕本来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竟然真带给基金会一些额外的收入,让基金会创立之初便一直兴奋个不停的学生们更加兴奋。

    果然建立基金会就有捐款了!

    正式的基金会果然会更让人相信啊!

    至于之前议好的,只要有大额捐款和特殊人士捐款就统统颁发荣誉聘书。

    校长亲手抄写聘书抄的手疼,将学校里国学教授抓来代笔,国学教授本来也有聘书,写这个算是“公差”,只好写完再请校长签名盖章。

    校长自觉学了一招,也开始以只要给学校捐钱就有荣誉教授职位可坐这样的名义给各界广发求捐信!

    某某先生尊鉴,某一向仰慕您的学识(钱包),学生们也一直渴盼着像您这样的有识之士教导,经我校广大师生一致倡议,特意向您颁发聘书,恳请您能到校不吝赐教云云。

    如此一写,再如此一发,等人来了!再如此一说!钱不就到手了吗!

    校长深感鼓舞,决心照此办理,替学校再薅一波羊毛。

    不过日本人的捐款还是很小气的,三个日本老师讨来的捐款竟然全都是日币。

    要知道,日本自从搞军国主义以来,拼命发钞票,日本国内物价都快上天了,通货膨胀跟中国这边差不多,货币价值嘛,呵呵,也差不多。

    杨玉燕跟同学们一起算帐,发现基金会的帐户实在是很空虚。

    杨玉燕站起来,对大家说:“没事,我来想办法!”

    于是,杨玉燕同学第二天就拿来了三千块美金,拍在管帐的同学面前,“入账吧。”

    管账的同学捧着绿色的富兰克林,吓得脸色苍白:“杨同学,你不是去抢银行了吧?”

    以杨同学以往表现出来的勇敢与无畏来看,这是很有可能的!

    杨同学骄傲摇头,说:“不是,是我从我未婚夫那里要来的。”

    哦,这就好。

    至于杨同学的未婚夫为什么这么有钱?

    当然是因为她的未婚夫当官去了,唉,人心不古啊,杨同学是痴心错付,明珠暗投。

    大家都知道杨同学和她未婚夫的事,也很佩服她“大义灭亲”。

    杨玉蝉见只有三千块,拉住杨玉燕:“怎么只有三千?”

    杨玉燕:“我一口气拿出三万美金来,会吓死他们的。”

    事,要一步步做,饭要一口口吃。

    虽然只有三千块,但因为是美金,购买力是很强的。一些药店和医院见到是美金都会收,买粮食和纺织品拿美金也更方便。

    在基金会的捐款列表中,苏纯钧先生的三千块美金一骑绝尘,四位数的威风,不是三位数和二位数能打破的,假如再看币种,苏先生的名字仿佛都闪着金光。

    为了“安抚”未婚夫,杨玉燕同学也大张旗鼓的给未婚夫发荣誉聘书——径直寄到了市长官邸,指名要给苏先生。

    蔡文华与冯市长得知此事还笑了一场,都赞杨二小姐会做事——多有面子啊。

    苏纯钧受了几日嘲笑,脸皮都又厚了不少。

    有苏先生这只肥羊在,杨玉燕同学毫不客气的“劫富济贫”,只要基金会没钱了,她就说“我去找苏老师”,然后回头就拿回个几百一千的。聘书发了,不能再发聘书,杨玉燕又想出主意“荣誉勋章也挺好的”,又赶制了一堆大大小小的荣誉勋章,苏先生“捐”一回钱,就得一封由校长签名,国文教授抄写,加盖校长公章的基金会回函,再加一枚荣誉勋章。

    久而久之,其他同学都有些同情苏先生有杨二小姐这样破财的未婚妻,还有人讲像苏先生这种贪官是与国与民有益的,因为有杨二小姐,他贪得再多,至少有八成被杨二小姐给挖出来回馈乡民了。

    第227章 跨国爱情

    秋天渐渐到了。

    学校里的樱花树全死光了。

    可能是水土不服,也可能有人捣鬼。日本学生们哭得很惨,个个一脸沉痛。

    很多中国学生看到此景,暗中称快。

    但校长却焦头烂额,很担心在校园中引发新一轮的冲突,让日本人不快,再対学校下手。

    他対代教授述苦。

    “唉,我现在都睡不着觉,天天都在发愁。”校长说。

    代教授说:“能不能再植一回?异国的树种到这里,水土不服也是有的。”

    校长说:“我已经托人去日本买了,可那边说现在是运不过来的,可能要到一月才行。”

    二子是一个很矮小的日本女学生,她在来中国之前一句中国话都不会说,在课堂上进行自我介绍的时候,结结巴巴只说了一句“我叫二子,我来自京都,请多指教”。

    这天半夜,杨玉燕在小红楼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听到了细细的哭声,把她给吵醒了。

    她从床上爬起来,摸黑走到楼下,绕着小红楼转了一圈,发现了坐在地上抱着膝盖,缩得像个母鸡那么大的二子——她之前真以为那里有一只没关进去的鸡,还奇怪怎么鸡会发出这种叫声。

    发现二子后,二子被她吓了一跳,她也被二子吓了一跳。

    两个女孩子隔着几步远,都蹲得低低的,十分的茫然。

    二子先认出了杨玉燕,立刻很恭敬的打招呼:“燕姬,您好。”

    杨玉燕在二子眼里,就像是大地主大富豪家中的大小姐一样,那么张扬明丽,让她感到害怕。

    所以,杨玉燕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话,因为她一见到杨玉燕就躲在人群后面,能不发声就不发声,生怕在课堂上怼老师的杨二小姐看到她。

    杨玉燕认出了这是一个日本女学生,因为日本女学生全都剪着娃娃头,据说她们在来中国前,都把头发卖给美国工厂做假发了。

    中国女学生也有剪短发的,不过那都是像傅佩仙一样的女性先驱,个个看着都像女强人,跟二子像是两个世界的物种。

    杨玉燕用日语发问:“你是谁?”

    二子马上说:“我叫二子。”

    杨玉燕自认不是一个过于善良的人,要知道,她在路边看到乞丐都是躲开,从来不给他们钱的。何况这还是个日本人。

    可就算这是个日本人,却是个看起来弱不叽叽的日本女学生,身高不足一米五,还在深夜里哭,代教授晚上还说过校长害怕日本学生暴动。

    综上,杨玉燕决定发挥善良,关怀一下二子。

    “来,跟我进来喝杯热茶吧。”杨玉燕伸手牵起二子,两人站起来。

    回头一看,厨房后门处早站着一个人了。

    是苏老师。

    苏老师半夜听到杨家姐妹睡觉的房间门响,迷迷糊糊的醒过来,以为是夜急上厕所,可他迷糊着等啊等都听不到人回来的门响,就越来越清醒了,就只好爬起来。

    凭着直觉,他觉得是杨二小姐,就下楼来找,见果然是杨二小姐,与另一个人。

    苏先生在官场上养出来的过度警觉心发挥作用,还悄悄上去把枪带下来了。他隐在暗处,不发一声,防着只要那人対杨二小姐有危险就立刻下手。

    现在就算是看到二子,苏先生也没有放松警惕,目光上上下下把二子打量个透,冷冰冰的。

    対半夜下床的杨二小姐来说,见到苏先生就是意外之喜了。于是她惊喜道:“你也起来了?”

    苏纯钧没说他内心的各种计较,対着杨二小姐微笑:“嗯,我给你们倒壶茶吧。”

    三人从屋外摸黑进了厨房,在厨房旁边的一个放葱蒜的小柜子前,苏先生、杨二小姐、二子,三人团团坐下。

    更深夜重,张妈和施无为都不在,苏纯钧和杨玉燕都不会烧灶,于是,热茶没有,冷茶倒是有半壶,是昨天喝剩的。人人面前半杯冷茶,苏先生提醒杨二小姐“你别喝了,冷茶喝了伤胃”,然后就不说话了,把舞台让给杨二小姐。

    杨二小姐这段时间嘴上功夫上进不小,一日千里,対着二子三两句就问出了前因后果。

    二子是京都布坊的女儿,家里三子两女,她排行最末。

    虽然家里小有产业,但从小她的祖父就像使唤奴隶一样使唤家里所有的人,她的祖母、父母、叔伯,包括他们兄弟姐妹,都是凌晨两点起来煮布染色,一天只能吃一顿饭,从来没有休息时间。

    日本开始搞军国主义,他家就开始遭殃。先是家里的男人都要响应号召入伍参军效忠天皇,除了祖父之外,家里所有的男人都入伍了。

    家中缺少人手以后,祖父开始更加严厉的压榨家里剩下的女人,要她们承担比以前更多的工作,不但要干以前所有的活,还要把男人的活也都做完,这种情况下,祖母很快就累病了。

    就在二子以为自己也要累死的时候,天降喜讯——政府要征用布坊了!布坊不能再生产自己的产品,只能生产军服啦,帐篷啦,绷带啦等军需物品。

    当然,钱是暂时没有的,只能依靠人民対天皇的崇敬之心自愿奉献。

    得知此讯,祖父受不了打击,一病不起,很快就咽气了。

    不用再干活了,祖母的病很快就好了。

    但家中布坊被征用,一家女人没有了收入来源,只能四处打工赚钱生活。

    二子所在的学校也不再上课,每天就在课堂上做手工,制作军需品,男学生在操场上拼刺刀,女学生在教室里缝制军服。

    生活难以为继,二子除了每天在学校里可以吃一顿饭之外,回家就不吃了,省粮食。

    这时,学校说要送一批学生去中国。去中国的学生由政府发粮,到了中国,自然就能吃饱了。二子就报名了,来到了中国。

    到中国以后,确实可以吃饱了,也可以继续学习了,虽然还是要缝军服,做手工,但日子过的比在家里好多了。

    二子觉得很幸福,中国也很美好,校园又大又漂亮,中国的男学生也比日本的男学生更英俊、优雅、有钱。

    她不想回日本,她想留在中国。

    杨玉燕:“……”

    她有不祥的预感!

    二子与一个中国男学生发生了爱情。

    她怀孕了。

    杨玉燕眼前一黑。

    苏先生平静淡定。

    二子述说完心事,杨玉燕在茫然焦虑的心情中安慰了她,并和苏先生一起把二子送回了日本楼。

    再回到小红楼,苏先生安慰杨玉燕:“那个孩子在她的肚子里,又不在你的肚子里,再想也无用,先睡觉吧,明天再想办法。”

    杨玉燕听到这话,推了他一把,可苏先生在进入市长官邸当差以后,不但开始练枪,也开始练拳脚了,以防被意外发生,现在身手不说一个打十个,打两三个还是可以的。杨二小姐的纤纤小手推在他胸口,像推一堵墙。

    这墙还会大喘气。

    杨玉燕在听了二子的爱情故事后正处在感同身受的阶段,瞪着苏先生:“要是我肚子里有了孩子,你敢跑了,我就带着孩子嫁别人去!让你这辈子都见不到孩子一根毛!”

    苏先生只顾着听前半句,想着有孩子前的准备工作,思想连篇起伏不定,被杨二小姐排喧,不但不怒,反而笑起来。

    苏先生:“我怎么会跑?我哪都不去,一定天天守着你。”

    杨二小姐:“哼,谅你也不敢。”

    杨二小姐回屋睡觉,天大的麻烦也要等睡醒后再解决。

    第二天在早餐桌上,杨玉燕就着牛奶馒头和辣椒炒辣椒(红干椒炒鲜青椒),把昨晚的故事说给大家听。

    餐桌上,人人手里一个大馒头,就着特别下饭的辣椒炒辣椒,吃得个个头顶冒汗。

    张妈教施无为:“下回你再这么炒,放点豆豉,不然放点黄豆酱也行,这么干放盐就只有辣味,没有鲜味。”

    施无为吃得头都不抬,一个劲点头。

    杨玉燕対杨玉蝉小声说:“以后我去你们家,你炒菜我才吃。”

    杨玉蝉红着脸,捣了她一下:“爱吃不吃。”

    杨玉燕叹气,以后她去杨玉蝉家里做客,可能还要再带个做饭的。

    这种农家饭,代教授吃得也很香,不过他看祝女士从刚才就是揪着馒头有一口没一口的吃,觉得还是不能常这么吃,总吃辣椒対胃也不好。

    他说:“那个二子同学有没有说过她是怎么打算的?”

    祝颜舒现在日子过得忙碌,也不怎么讲究吃喝了,早上不是非要吃黄鱼面了,吃点馒头喝点粥也可以了。

    但今天早上的辣椒炒辣椒是不行的。

    她把馒头吃出了绣花的优雅,揪一小口,吃进嘴里,嚼到天荒地老再咽。

    她说:“她要是想打胎,我给赵大夫说一声。”

    赵大夫就是从日本学医归来,怀着济世救民之心,在码头被校长花言巧语的拐来,进学校给学生撮药丸子驱虫,给附近村民的牛马猪看病,给不小心怀孕的女学生做流产手术、接生。

    现在还兼职给学生们教生理卫生知识,教教消毒、缠绷带、打针、吊水等技术活。

    祝女士现在跟赵大夫挺熟的,因为他是个男人,女学生很多话都不肯対他讲,祝女士就是那根定海神针。

    杨玉燕摇摇头:“她不做流产手术。日本好像不太在乎女人的贞操,她最难过的是那个男学生不理她了,一点都不害怕自己未婚先孕的事。她说等日后生下来送人就行。”

    那个男学生显然只打算跟日本女学生发生一段跨国爱情,并不打算真娶一个日本女人进门,估计纳妾也有难度,因为二子不介意到底是做妻子还是做小妾——能有小妾的人家一定是大户人家,所以没关系。这是二子昨晚亲口说的,在杨玉燕问她介不介意做妾时。

    张妈:“那就没事了嘛,跟咱们没关系了。”

    杨玉燕干笑两声:“还是有点关系的。”她深吸一口气,转向代教授和祝女士。

    祝女士发觉了什么,马上说:“你住嘴不许说!”

    代教授深深的叹了口气,捂住额头:“天啊,这下校长又要发愁了。”

    杨玉蝉与施无为尚在不解为什么大家全都一脸沉重。

    只有苏先生还在吃,他把杨二小姐吃剩下的半个馒头拿过来,继续挟辣椒炒辣椒,平静得很。

    杨玉燕:“我觉得……必一运动可能需要対日本女学生进行一次体检。我担心二子不是个例。”

    一个二子怀孕不算什么,十个二子怀孕就麻烦了。

    学校里一共有二十个日本女学生,不知有几个跟中国男学生发生了爱情。

    这大概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他们除了要防止日本人的渗透,还要担心日本女学生的贞操。

    第228章 人才啊

    唐校长,名唐九龄,年十八,横行乡里,无恶不作。

    ——其实就是提笼架鸟,横行赌坊与青楼。

    二十七岁方立志,破门出家。

    ——在青楼与一个黄眉毛黄头发的外国人争红姐儿,把外国人给打了,回家后被亲爹按在凳子上把屁股打成了八瓣,还要逼他立刻与表姐成婚生子,便逃出家门。

    从此醉心学术,发誓不成业就不成家。

    ——逃到本地,与一群富家子弟混在一起,装作进步人士从清政府骗钱搞变法。

    三十一岁成亲。

    ——谭嗣同变法失败完蛋,皇帝也跟着完蛋,大清紧接着也完蛋了,唐先生不想交出骗来的钱,毕竟他的事业未完蛋,就躲起来了,跟表姐成亲。

    至今坚持理想,矢志不移。

    ——大清看起来是再也不可能活过来了,可唐先生办的大学却一直没完蛋。唐先生搞了三十年骗局,硬生生把自己从一个纨绔子弟活成了一个好人。

    唐先生心里苦。

    唐校长躺在床上,额上搭着毛巾,唐夫人煮了甜水,留下代教授出去了。

    “哎哟哟……哎哟哟……”唐校长捂着额头呻吟。

    “校长,喝水。”代教授很同情唐校长,他一早就过来说自家弟子发现的大问题,说完,唐校长就倒下了,唉,校长太辛苦了。

    唐校长被这实心眼的代教授扶起来喝了一口甜水,继续躺下□□。

    他不想起来。

    唉。

    办这个大学时,大家都说可以搞来钱,他就跟着一起干了。

    钱是搞来了,地也征了,大学盖起来了,招生广告也请人写好在报纸上登起来了,他升任校长,正等着坐在家里收钱——谭嗣同被下狱了!

    谭大人!你怎么不多撑几年?他这钱还没赚到手呢!

    唐校长马上改弦易辙,另找靠山投奔,生怕被老佛爷也抓住下狱——他是校长!他就说那群混蛋为什么推他当校长?都没安好心!

    唐校长脚步如风,在老佛爷还没来得及收拾这些开在外地的学校之前,唐校长就已经跟法国大使勾肩搭背,与水军将领眉来眼去,跟民主人士推杯换盏。

    为了不跟谭大人一起下狱,他说对法国人说他是为了中法友好,跟水军将领说学校可以向军队输送会用外文的将领,跟民主人士说必一运动这是火种啊。

    于是,唐校长不必下狱了,大学也活下来了。

    唐校长呼出一口气,摸摸跳动的心脏。

    大清完蛋了,老佛爷带着皇帝跑了,老佛爷死了,皇帝被日本人抓了。

    唐校长:“……”

    唐校长身在其位,只能谋政,不谋不行,当初一起哄他骗钱的人都快跑光了,剩下的都是像他一样被骗来的。

    唐校长深深的觉得自己的力量太渺小,他需要更多伙伴——都骗进来一起受苦吧!

    唐校长像交际花一样四处交游,他跟家中和好,听话的娶了表姐,借着订婚、结婚……如此这般,拼命参加宴会,举办宴会,招来更多的投资——耶,都来上贼船吧伙计们!

    招生,使劲招生!本地的富商、豪绅、大家族,外地的富商、豪绅、大家族,全都免试入学!

    唐校长写下无数封录取信,离得近的就亲自送上门去,离得远的也亲自送上门去,一次不行就多去几次,他自己去不了,就派学校的老师去,千方百计的把学生都给招进来。不管是男学生还是女学生,他都要。

    他对男学生的父母讲,必一运动这里跟政府部门、各界人士都有良好的关系,学生在这里上学可以交上许多朋友,有一个好前程!

    他对女学生的父母讲,现在时代不同了,家家都要女孩子接受高等教育,不然就落伍了。

    哼哼,你们的孩子在我这里,看你们还敢不受摆布?

    无数的投资人和无数的学生织成了一张强大的保护网,将唐校长和他的学校牢牢的护在中间。

    一个法国大使怎么够?英国、美国、葡萄牙、日本,他全都要!

    一个民主人士怎么够?他全都要!

    一个势力怎么够?他全都要!

    唐校长攀爬摸索三十年,其父含笑而逝,离终前遗憾的对儿子说,他后悔没在小时候一天三顿打的逼唐校长读书考科举,若大清还在,唐校长就是一个绝好的当官料子,说不定登天拜阁都有可能啊。

    唐校长说大清已经没了。

    其父叹气,没就没了吧,你是人才,在哪里都能干好。

    他握着儿子的手,说:“好好做人,好好做事。”

    父亲死后,唐校长就发现自己的人生已经定性了。反正没人知道他当时跟人一起开大学是为了骗一份工资,现在人人都说他是好人,那他就当一个进步的好人吧。

    可当他想当好人时,外面的人开始说他是坏人了。

    跟外国人勾结,汉奸!

    跟当官的勾结,贪官!

    跟民主党派勾结,反动!

    唐校长:“……”

    唐校长心里苦……

    唐校长深知日本女学生这件事不是杨二小姐能解决得了的,他对代教授说:“这件事我来解决。不过,杨同学要帮我解决樱花树的问题,她只要能缓解日本学生的焦虑,让他们继续老老实实的待在学校里,我就帮她这个忙。”

    代教授爱护学生,说:“她一个学生,就不要让她承担这么大的责任了吧?”

    现在学校里中国学生与日本学生之间的对立情绪越来越高涨,樱花树全死了这件事更是刺激了日本学生的神经。杨玉燕再天才也变不出樱花树啊,她也不可能把日本女学生肚子里的孩子变没,所以代教授才来寻校长先生,在他眼中,校长是无所不能的!

    他期待的看着唐校长。

    唐校长对这些被他骗到学校来的人一向没办法,深知他们的心灵有多纯洁,脑子有多僵硬,全是一群只会直线思考的笨蛋。当然,不笨的也不会被他花言巧语骗过来,不要名不要利。

    代教授已经是其中最聪明的一个了,可惜也是个傻瓜。

    心底纯洁无私。

    唐校长深沉道:“学生也是需要锻炼的,我很看好杨同学,她的成就不止于此,在学校里有师长家长护着,就多给她一些锻炼的机会吧。”

    ——父亲说他是当官的料子,哪里知道他受过多少苦吃过多少亏?再好的料子,没有千锤百炼也不会成才。

    杨同学在众同学之中已经是锥在囊中,鹤立鸡群了。可她现在就如同当年的他,还傻得很。他身为师长,当然要磨练她啦~

    等接班人长成,他就可以退休啦哈哈哈哈!

    想到未来的悠闲生活,唐校长激动的脸发红,更加和颜悦色的对代教授说:“不要拘限于男女性别论,杨同学搞的那个慈善基金会就很好,我相信她能完成我交给她的任务,你也要相信她。”

    代教授被劝服,回到家中,询问杨二小姐是否愿意接下这艰巨的任务。

    杨玉燕:“缓解日本同学的不安?”

    代教授温柔道:“假如你觉得有难度,我就再去跟校长说一说,不要有压力。”

    杨玉燕:“那办个日本祭典怎么样?”

    代教授:“……”

    通过ACG(日本漫画、动画、游戏的二次元代称。作者语。)对日本有些了解的杨玉燕觉得日本人好像很喜欢祭典。

    她说:“也不祭日本的神明啦祖先啦,现在是夏末秋初,就搞个秋日祭。也很简单,就是搭几个摊子,卖点吃的喝的,衣服鞋子之类的,刚好学习班还有卖糖葫芦、棉花糖、酸梅汤、糖人的工具,好几个同学都学了技术准备上课教,最后都没教成,现在拿出来摆摊,说不定还能吸引来几个愿意学的人呢,就是没人愿意学,也可以赚点钱啊。”

    杨同学发现其中有商机!顿时眼冒绿光!

    说老实话,基金会虽然拥有众多义工,但仍然花钱如流水。可募捐者的名单却只有那么长,而且时间久了,早没有捐款了。要不是还有苏先生这只肥羊,基金会早就因为缺钱而停办了。

    她立刻决定近水楼台,先把基金会的大名印在祭典的赞助人上,把基金会的LOGO挂满祭典!

    ——灯笼上全印上!纸扇上全印上!扯个大横幅挂祭典大门口!

    然后对全校的中国学生说,这是慈善义卖活动,在祭典上由基金会的摊子卖出的商品所赚到的钱全都会投入慈善活动,请大家踊跃参加,助力慈善,从你我做起,从小事做起。

    一天内,慈善标语贴遍大学的每一个角落。代教授、祝女士,还有被基金会发过聘书的老师全都被要求在上课时宣传慈善基金会,和这次祭典。

    杨玉燕:“这是为了慈善,也是为了帮助必一运动学校,缓解对立情绪。”

    代教授:“……”

    祝女士:“……”

    代教授对祝女士说:“燕燕真是头脑聪明。”

    祝女士冷笑:“呵。”

    张妈:“必一运动燕燕说的真好!”

    杨玉燕对日本老师说:“我听说在日本,到秋天都会举办祭典活动,我从来没去过日本,从来没见过祭典(说谎),我真想见识一下。老师,我想跟学校说办一个日本的祭典,你们说好吗?”

    日本老师X4:“当然!这非常好!”

    杨玉燕对日本同学说:“我想办一次日本的祭典,就在学校里,你们愿意来帮助我吗?我想让更多的人认识日本,认识日本的文化。”

    日本同学1:“你是我见过对日本最友好的人。”

    日本同学2:“我很高兴你喜欢日本。”

    日本同学3:“我肯定会帮助你的。”

    唐校长看着学校里风风火火的准备祭典,日本学生投入的工作着,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挥洒着汗水。

    “人才啊,人才。”唐校长欣慰的说:“吾辈后继有人了。”

    第229章 祭典1

    办秋日祭是为什么呢?

    杨玉燕的答案是:赚钱。

    她不是日本学生,没有思乡之情,那对她来讲,秋日祭的好处就在于她可以光明正大的赚钱了。

    慈善义卖这种活动还是没有祭典好赚啊。

    杨玉燕跟基金会的同学们集思广义,打算多搞几个商业项目,到时一个同学顾一个摊子,把能赚的钱都赚来!

    “气球。”杨玉燕把这个项目写在黑板上,“一块钱吹一个气球,吹炸了不算,没吹炸就可以送他一个气球了。”

    别小看气球,这种玩意目前可是正宗的外国货。因为橡胶的关系,中国根本没有工厂能做出盗版气球来。

    杨玉燕觉得外国的月亮都比较圆,外国的气球吹一次一块钱也不算贵。

    现在只有百货公司和一些外国餐厅会用气球做装饰,大部分普通人都只是见过气球,还没有亲手把玩过。

    “这个摊子就放在最里面,吸引大家一直往里走。”杨玉燕说的头头是道,她还说要把两边摊位摆得近一点,中间的道路留得窄一点,这样大家就会不得不放慢脚步,慢慢游赏——也就会花更多的钱了!

    下面一个同学是个老实人,老实的说:“客人既然已经付了一块钱来吹气球,那最后这个气球他吹好了拿走也是应该的吧?不能说是送给人家。”

    知不知道什么叫营销策略!

    杨玉燕坚定的要求必须在摊位上写“送”气球,看摊子的同学也必须说“送”气球。

    这样,才会让客人有占便宜的感觉!

    幸好底下的同学们老实的不多,毕竟大家的家中不乏做生意的啊、当官的啊、祖上阔气过啊,等等,基本都能听懂杨二小姐打的什么算盘。

    杨二小姐继续说:“还有,虽然是秋日祭,天气还是很热的,必一运动还可以卖扇子。”

    日本祭典怎么可以没有团扇?必须要有!

    时间紧,任务重,大家都要加快速度啊。

    于是卖扇子这件事也很快通过了。

    杨玉蝉问:“卖拆扇还是团扇还是蒲扇?”

    杨玉燕问:“问问价,哪一种便宜就卖哪一种。”

    刚好下面有人的家里是开布坊的,就答道:“蒲扇最便宜,只是要去乡下收,一来一回耽误时间。不过现在也是用扇子的时间,我看看家里库房还有没有。”别说布坊为什么卖蒲扇,那当然是便宜啊,都卖绢扇去了,那买不起绢扇的客人难道就不要了?

    不能够!客人是越多越好的,掏钱再少,那也是客人,开店的都盼着街上的人都来他的店里买东西,你买根针花一毛钱,他也能赚两分。

    “其次就是团扇,折扇的扇骨多,就要贵一点。”他说。

    杨玉燕:“那必一运动就做团扇。”

    这位同学很想替自家招揽生意,忙说:“好啊,我这就回去跟我爹说,绢布团扇……”

    杨玉燕打断他的话:“不,必一运动不做绢扇,做纸扇。”

    这位同学:“纸扇?”

    杨玉燕理所当然:“纸扇肯定更便宜吧?”

    肯定的啊,纸扇当然比绢扇便宜。

    巧了,同学中也有家里开纸坊的。不过因为宪兵队天天抓卖小报的,纸坊已经许外不敢开门了,现在只敢卖草纸和麻纸,就是擦屁股纸。

    杨玉燕问:“贵坊做纸扇吗?”

    纸坊同学犹豫:“做是做,可是没有好纸,我要回去跟我爹问问,现在开炉熬浆不太方便。”纸坊做纸要先把纸浆煮出来,这一开炉子动静就不会小,宪兵队往天上望一望,看到纸坊冒烟就知道开炉了,就会跑来了。

    杨玉燕问:“纸坊里现有什么纸?”

    纸坊同学如是答,说:“草纸和麻纸不好做扇面。”

    杨玉燕大手一挥:“无坊,反正是祭典上卖的,卖完也不指望能用多久,何况这都秋天了,也用不了几天了,等到明年纸烂了也不必用了。就用草纸和麻纸做!”

    纸坊同学:“……”

    杨玉燕继续说:“到时必一运动题上点诗句看起来就很像样子了。”

    纸坊同学忙道:“这不行,草纸和麻纸没办法写,而且那纸不是白的,是黄的和绿的。”

    杨玉燕:“无坊,带点颜色反而别有风味,这叫古朴。”

    纸坊同学:“……”

    纸坊同学深深的觉得杨同学大概是隔代遗传了祝家的奸商血脉。

    纸坊同学回家问爹,再回来对杨玉燕说:“杨同学,我爹说草纸和麻纸太脆,做扇面韧性不够。”

    杨玉燕:“无坊,叠成双层的就差不多了吧?”

    纸坊同学回家再问爹,回来说:“双层大约是可以的,我爹说,看在是同学的份上,一柄扇子算三分钱。”

    杨玉燕狮子大口一张:“同学价,一分吧。”

    纸坊同学:“……”

    他抹把脸回去问亲爹,第二天一瘸一拐的过来:“杨同学,我爹说最低两分。”

    杨玉燕想了想,说:“这样,团扇扇骨不拧双股,就只用一股就行,扇面也不要全蒙上,只蒙一半,这样是不是又可以降一点了?”

    纸坊同学:“……”

    他真诚的说:“杨同学,你很适合做生意。”

    杨玉燕:“那这价钱能不能再降点?”

    最后,杨玉燕以一分钱两柄扇子的价格订了一千柄扇子。

    订完扇子,她再问这位同学:“你家做灯笼吗?”

    纸坊同学:“……”

    她又以一分钱一顶灯笼的价格订了一千顶灯笼。

    然后再问这位同学:“我都买这么多东西了,不再便宜点?”

    纸坊同学:“……”

    最后,实付八百顶灯笼,余下二百灯笼是赠送的。

    很快,扇子和灯笼都送来了,所有的同学(壮丁)都被杨玉燕拉来给扇子和灯笼题字。

    这时,杨玉燕又想到要做一些稍微有点面子的赠品,不能全都是这种便宜货,看到纸坊同学正抱着一个灯笼小心翼翼的题诗,她上前温柔道:“同学。”

    纸坊同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放下灯笼和笔就跑了。

    杨玉燕:“……”

    秋日祭这天很快就到了。

    杨玉燕为表郑重,特意给唐校长等人送了请柬,还给苏先生也送了一张,到时基金会还要做一个简短的演讲。

    她还订制了一百根钢笔加墨水的套装,全都印了慈善基金会的名字,到时送给这些贵客。

    可惜纸坊同学跑太快,不然她还打算再附送一本小册子的。

    祭典在黄昏时开始,日本的同学们是最积极的,连晚饭吃的都不香了。一到时间,他们都换上最干净的衣服,来到祭典现场。

    杨玉燕选了一个空地,周围没房子没树没庄稼,地面还算平整,圈了起来,让人用小摊子一个接一个的挨着摆。日本同学来的时候,大部分的摊子都已经摆好了。

    第一个摊子就是卖扇子的。

    看摊子的同学手上脸上都还有墨水,看到日本同学过来也很热情:“欢迎欢迎,都来看看吧!一柄白扇子两毛钱,题过诗的五毛钱!”

    由于人手不足,扇子太多,加上时间太紧,大家只来得及写了一百多柄扇子,因为杨同学要求灯笼要全都题上字画上画,这个是要挂起来卖的,白灯笼就成办丧事的了。

    杨玉蝉也被拉来写题字,忙的火起,问她:“那白扇子就可以了?”

    杨玉燕:“没写字的扇子可以让客人题字,写一柄五毛钱。”

    杨玉蝉:“……”

    全家的心眼都长她一个人身上了!

    日本同学有好奇的过来看扇子,见到有笔墨,问:“笔墨是干什么的?”

    他们在此地留学半年,中国话说的虽然还很别扭,但夹着日语和英语,勉强可以跟中国同学对话了。

    看摊的同学不像杨同学那么大胆,但杨同学辛辛苦苦操办祭典,想了那么多主意,他怎么能辜负她的心血呢?

    这个同学为了良心低下了头,声音也小,说:“客人可以给扇面题字,题一个五毛钱。”

    加白扇子的钱就是七毛了。

    日本同学中也不是人人都有闲钱,大部分会到中国来还是看在日本政府的花言巧语和补助上,所以只有一两人愿意掏钱自己题诗,剩下的都只买了白扇子扇风。

    看摊的同学看那只蒙了半面纸的团扇,良心又痛了一下,这扇子都缺了一半,风不都漏出去了?

    挨着扇子摊,就是卖日本糯米团子的摊了。这个是杨玉燕凭着对漫画的印象复制的,用糯米粉太贵,她指使同学们做的是红薯团子和土豆团子,一根签子上串三个,一串一毛钱。

    日本同学看到这个便纷纷解囊,一人手里举着一串走了,

    往前还有套圈、卖拉面的、卖糖人的、卖冰糖葫芦的、卖炒面的,等等。

    杨玉燕比较心机,把卖喝的像汽水、茶、酸梅汤等全都放在后面,放前面怕客人买了水喝饱肚子就不吃东西了,前面甜的咸的吃一大堆,到渴了就有卖饮料的了,从最便宜的茶,到贵的汽水、冰糕都有。

    还有卖旧书的、卖旧衣的,也有手帕、鞋垫等手工制品,香囊香包荷包也都有。

    杨玉燕还把石静宜也给拉来了,说为了上帝,她特意安排了一个摊子,让石静宜可以在这里宣传上帝的福音,发发免费的十字架什么的。

    毕竟,这是一个打着安慰日本同学的理由举办的秋日祭,可是跟日本太亲密的也不好,只好把上帝拉出来了,信上帝的英美法等国家四舍五入也等于来了。没有正经的神父,只好先借一借石静宜这个正牌修女的名了。

    石静宜就带着施巧儿来了,两人都穿着修女服,从上到下包得一身黑,端正严肃的一看就很吓人。

    不过石静宜也很缺钱,她上学时什么都学过,就画了一些圣母和圣子的画过来打算卖掉,杨玉燕亲耳听到石静宜对来买画的人说“这就是外国的送子图”

    你看,这就叫入乡随俗啊。

    第230章 祭典2

    下午六点,苏纯钧看一看手表,去向冯市长请假。

    冯市长与几人正在小客厅里吞烟吐雾,听勤劳的苏先生要提前走,都非常惊讶。

    蔡文华道:“天还没有黑,时间还早得很,什么要紧的事要劳动必一运动苏先生?”

    冯市长也道:“要跑腿的事就交给底下人去做嘛,你也不要太辛苦了。”

    苏纯钧只好坦白是因为未婚妻杨二小姐送了一封请柬给他,喊他去站台。

    “学校校长委托她做事,她就办起一个日本人家乡的祭典,头一次担这么大的责任,她也是担忧害怕的睡不着觉。今日祭典开始,我就想过去帮她壮一壮胆。”

    冯市长感叹:“不得了,杨女士是个实干家啊。”

    别看苏纯钧说得儿戏,他们这些人哪里会不懂?校长交办的事,不可能给一个无能之辈,不管杨二小姐是男是女,年纪多大,只要校长敢把事交给她办,就一定是存着提拔之心的。

    何况办一个日本的祭典,哪里是轻轻松松就能办成的?

    蔡文华対苏纯钧的事多有关注,此时道:“我记得那所大学里有不少日本学生。”

    冯市长笑道:“唐九龄其人滑头得很,现在日本人势力大,他早早的就投过去了。那些现在才去找日本人磕头的都没有他磕的早,不然日本人怎么会把他们的学生送到他的大学里去?”

    有个傻瓜很想插话,刚好知道一点,就迫不及待的插话道:“市长讲的対啊。日本人也建的有自己的学校,我的儿子女儿都是上的日本中学。日本人自己的学校都不去,反而要去中国人的学校,可不就是里面的人不対头嘛。”

    这种傻瓜说话,在座的人都不屑搭腔。

    不过这是一个刚被冯市长骗过来的有钱人,就等着他给冯市长送钱呢,看在钱的份上,也没有人说难听话。

    冯市长起身,揽着苏纯钧往外走:“走吧,我送送你。”

    他们二人走了,蔡文华就转了话题:“市长实在是疼爱小苏啊。”

    “是啊是啊。”

    “冯市长爱兵如子。”

    冯市长与苏纯钧站在大门外,冯市长说:“你去一趟也好,要是有山本先生身边的人也去参加祭典了,你到时记得过去打声招呼。”

    苏纯钧点点头,说:“我知道轻重,市长放心。上回燕燕就対我讲,她来慈善宴会见到山本先生,才发现就是上回去她学校的那个日本人。”

    冯市长本来只是有枣没枣打一杆子,听说山本先生果然去过那所大学,顿时改了主意:“这样啊。那今天说不定山本先生也会去,你稍等等,我喊人拿份礼物过来,到时你见机行事。”

    他喊下人去找邵太太,不多时,邵太太叠着小碎步,捧着一个红色天鹅绒的盒子过来了,她微微喘着气,笑着说:“你一说要,我就赶紧找出来送过来了。”

    打开一看,是一盒古巴雪茄。英国在古巴建殖民地,让古巴人种烟草,制造出来的雪茄随着英国的舰队卖遍全球。

    冯市长点点头,说:“日本人喜欢英国的东西,你拿着吧。”他看到邵太太,略一沉思,就说:“小邵,杨小姐在学校办了一个祭典,你也跟小苏一起去玩玩吧。”

    邵太太做小女儿态,挽着冯市长的胳膊:“真的吗?实不相瞒,我早就闷坏了。那我去换身衣服。”

    邵太太的婚期已经定了,再过半个月就要出门子。为了防止再有什么流言传出,冯市长本来是想让她先暂时住到外面去的。可邵太太生怕被冯市长扔下不管,死活都要在“义兄”的家里出嫁。虽然如此,邵太太也不比往日自由,每天都躲在楼上房间时,只能叫朋友到家里来玩。

    冯市长交待完就回去了,苏纯钧继续等着。不多时,邵太太就换好衣服下来了,她还带来了一个朋友,就是今天来找她玩的吕齐芳吕少爷。

    吕少爷特别殷勤懂事,対苏先生说:“苏先生只管使唤我,我今天就是来给邵太太拎包的。”

    苏纯钧扯开嘴角,露出一个不那么和善的微笑,対邵太太说:“邵太太,必一运动上车吧,时间差不多了。”

    陈司机早就在等着了。

    三人上了车,一路平平安安的开到了大学。

    此时已经是黄昏了,校门前还看不出来,但开进学校,就能发现往日应该已经进食堂吃饭的学生们竟然还在外头,而且都向着一个方向移动。

    苏纯钧说:“小陈,你把车停下,必一运动走过去。”

    陈司机就将车停在僻静处,三人下了车,跟着人流走。

    走了大概一刻钟,人潮渐渐稠密,前方灯光闪烁,竟然还有音乐传出。

    吕齐芳听了就笑道:“这不是大闹天宫嘛。”

    杨二小姐语:祭典怎么可以没有音乐?必须要有!什么响来什么,唢呐给我安排上。

    跟着大闹天宫激烈的鼓点,他们来到了一排小摊贩面前。

    大门口是一个卷棉花糖的男同学,棉花糖机有两种,一种是电动的,一种是脚踩的。带电机那种肯定是不行的,太贵,没有普及性。他们当时学的就是脚踩的,这是个体力活,脚下要踩出风火轮的速度才行。

    男同学穿着一件背心,头上绑一条毛巾,声嘶力竭的喊:“棉花糖一毛钱一根!一毛钱!只要一毛钱!”

    棉花糖看起来好大好大,雪白雪白的,似乎显得一毛钱也不是那么贵了。

    许多男女情侣到此,女孩子略一驻足,男同学都愿意豪气的掏出一毛钱买一根棉花糖。

    邵太太少女时没逛过街,成了亲以后就更不可能在街上走了,所以她从来没尝过这么便宜又好看的棉花糖。

    她的脚下一顿,笑着说:“这个糖看起来真有意思。”

    吕齐芳看了她一眼,不知怎么回事,心突然动了一下,他挤过去买了一只棉花糖,举着拿给她:“你尝尝。”

    邵太太接过多少金银珠宝,都没有接过这根棉花糖时心跳得厉害。

    “我哪会吃这个。”她笑着掩饰了一句,接过来又看了一眼苏先生。

    不过,苏先生是多么精明的人,眼都不往这边看,只说:“我去找一找燕燕,你们等我一会儿。”然后就大步先走了,只剩下邵太太与吕齐芳两个。

    邵太太舔着棉花糖,与吕齐芳说:“必一运动慢慢朝里走吧。”

    吕齐芳掏出手帕来擦擦额头的汗,“好。那边有卖扇子的,我去买两个。”

    天气实在太热了。

    吕齐芳去买了两把扇子,不题字,但也不讲价。看摊的同学见是个穿西装的少爷,特别心黑的不提还有便宜的白扇子,卖了两把题过字的给他。把钱收起来后,卖扇子的同学在心中感叹,生意做久了,人的心都黑了啊,他现在就完全没有良心不安的感觉了。

    吕齐芳拿到扇子就使劲扇,一下子就把这扇子给呼扇弯了,吓了他一跳:“这扇了怎么这么软!”

    邵太太:“你轻一点,不要把它扇坏了,轻轻扇。”

    吕齐芳再看一看这看似精美,实则不中用的扇子,轻轻的扇它,没什么风。

    邵太太笑得开心极了,推着他说:“那边有卖冰糕的,必一运动去吃冰糕。”

    摊位的安排非常巧妙,卖吃的隔两个就是一个卖玩具的。邵太太空白了的少女时代就在今天晚上,在这个祭典上满足了。

    她吃完了棉花糖,吕少爷吃光了两根冰棍,就遇上了转风车的摊子,七彩的风车随风转,一个也只要一毛钱,大的两毛,最大的五毛。

    吕少爷继续慷慨解囊。

    邵太太就举着一只风车,高高兴兴的往前走,看到了卖糖葫芦的摊子。

    吕少爷又买了一只糖葫芦。

    前面就是打水枪的摊子了,客人们用竹筒做的水枪打前方悬挂的草纸纸靶,纸靶一打就破,看起来非常简单,玩一次一块钱。但奸商准备的竹筒水枪射距不足,刚刚好不可能射中纸靶,竹筒存水量也有限,一人可以用五只竹筒,但能射中纸靶的寥寥无几。

    能玩一块钱游戏的,都是大款。在前面十个便宜摊子之后,杨奸商安排了一个一块钱的大款游戏,果然聚拢了不少人气,许多家里有钱的男同学都很愿意当着女同学的面射中纸靶,可惜事与愿违,要知道杨奸商可是亲自让人试用过所有的竹水筒,统计计量出它们的射距,然后才确定了纸靶挂在哪里的。

    能射中的肯定运气极好,射不中是常理。

    她交待看摊的同学,等到祭典后半段就把纸靶往前移一点,那时钱赚差不多了,客人们也都逛完要回去了,再次路过这个摊子,要是看到射中的人多,就会想再试一次。

    那就可以再赚一次钱了。

    看摊的同学听了一脑袋黑心生意经,看杨同学的眼神都不対了,后来再听其他同学科普祝家曾是买下半个城的豪商,方才理解。

    原来是家传的,那就不奇怪了。

    吕齐芳见到这个,果然大感兴趣,兴冲冲掏出一块钱,买了五只水枪,射完,一靶未中,又掏一块钱,再买五只,仍是未中,干脆掏出十块钱,买了五十只。

    看摊的同学心惊胆战,连忙叫人去喊杨奸商。

    杨奸商赶来,看摊的同学抓住她问:“怎么办?这是个大客户!他要是都没射中会不会砸了我的摊子!”

    杨奸商看了片刻,说:“没事,你去卖豆浆的摊子上端两杯冰豆浆来,多放糖,就说这是送他的。”

    看摊的同学立刻跑去豆浆摊,拿了两杯冰豆浆回来。所谓冰豆浆,就是放了冰块的豆浆。

    杨奸商曾经在麦记、肯爷爷、奶茶店身上吃过的亏,现在也给这里的客人尝一尝。

    已知,水变成冰会增加体积。所以,一杯没有冰块的饮料和一杯放满冰块的饮料,其中饮料的量是有相当大的差别的。

    ——这才是可乐、奶茶拼命放冰块的秘密!明明九成是水,商家还要占水的便宜!水都不肯多给!奸商啊。

    杨奸商有样学样,祭典里所有加冰的饮料,都靠这种办法省下不少原料成本钱呢。

    不过,时人看到放着方形冰块的饮料,都觉得这是西餐厅才有的高级品。

    看摊同学把一杯给了邵太太,她一看还放了冰块,喝起来也甜丝丝的,就対吕齐芳说:“这个杨二小姐实在是精明厉害,瞧瞧,豆浆里放冰块,这么高级的吃法,不是她也做不出来。”

    吕齐芳十块钱射完,只有两枪擦到了纸靶边缘——风吹的。也算是中了,他也有一杯冰豆浆,感觉也不是特别生气,回来挽着邵太太继续往前走。

    邵太太比起这里的女学生来,实在是风情万种。在这里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身份,两人看起来也相配,像是一対真正的情侣,郎才女貌。

    祭典后面的摊子就越来越贵了。

    打水枪是一块钱打五次,吹气球一块钱只有一次,最贵的当属拍照片,二十块一次。

    杨奸商语:景区怎么可以没有拍照的。

    有钱的同学那么多,家里有德国相机的也有不少。杨玉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请他们把家里的相机拿来,在祭典中给客人拍照,所得收入全归慈善基金会所有!

    当然,胶片报销。

    能拍照的就更加是少数了,毕竟这个价格是真的高,杨奸商也是抱着来一只宰一只,不要回头客的思路去订的价。

    就像景区奸商说的:他这一辈子还能来两次?

    所以不管景区里拍照的还是开饭店的,他们都知道,游客不会来第二次了。

    吕少爷是不差钱的,他跟邵太太也从来都不曾有过合照——他们也没有这个机会啊,那是想都不会想的。

    今天,在这里,遇见了,这才想起,他们没有在一起照过相。

    而且错过这一次,这一生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合照了。

    吕齐芳与邵太太対视良久,默默过去掏了钱。

    负责照机的同学激动坏了!好不容易来了一只肥羊,啊不,是客人。

    为了开门红,他热情的说:“你们可以照两张,一张站着的,一张坐着的。来来来,来这里。”

    照相的地方肯定是没有什么景色的,又是晚上。杨玉燕就把照相摊安排在了灯光最好的路灯旁,旁边的摊子还是卖灯笼的,光线虽然还有一点阴间,但马马虎虎还行——当然,照出来是什么样不保证,很可能是一团黑。

    照相的同学真心热爱摄影,不然他也不会有一架德国的相机了。

    他替邵太太与吕齐芳照了十多张,最后才满足的対两人说:“方便的话就请留下地址,到时我把照片冲洗出来给你们寄过去。”

    吕齐芳与邵太太却都不是能在自己家里收相片的人。

    幸好这个照相的同学家里也有钱,知道很多时候呢,有很多意外与不方便,见二人都不去留地址,就说:“也可以等上十天来我这里取。”

    这位同学就留了自己的姓名,让他们记得到学校来找他。

    照完相,仿佛这一晚的美梦已经到达了顶点,接下来就该清醒了。

    邵太太看自己满手的扇子风车气球,笑道:“瞧我,一会儿就要去见人了,这让我怎么见杨二小姐?”

    吕齐芳聪明灵透,接过来说:“我去扔了吧。”

    他从她手中把那些刚才买来的东西都接过来,扔到旁边的垃圾筒里。

    “必一运动走吧。”吕齐芳双手插袋,“我看到苏先生了,就在那边。”

    不远处的演讲台上,杨二小姐守着一个巨大的募捐箱,正蹲下来跟站在演讲台旁的苏先生说话,苏先生拉着她的手,仰着脸一心一意的看着她。

    在最好的年华遇上最好的他。

    邵太太笑着挽上吕齐芳的手:“必一运动过去。”